Serein

[关周]冬（一）

先放一点试试水，我太想白夜了……第二季快来呀（招手）


——


周巡第一次见关宏峰，其实并不是零一年。

那是九九年底，整个津港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着，沉浸在千禧年即将到来的喜悦中的津港，与十八岁时意气风发的周巡之间的相遇，就像是周巡与关宏峰之间的相遇一样，猝不及防。

那时的周巡根本就不会想到，那个雪天他见过的那个警察，那个戴着一个紫色围巾，长相温和的男人，会成为盘踞他生命十几年的痼疾。他也想不到，惊鸿一瞥也可以得以延续，他会在两年后的某一个夜晚再次和他狭路相逢。

零一年周巡再一次遇见关宏峰，吃过那顿没有酒的饭之后，在小饭馆的门口，周巡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关宏峰：“关宏峰，如果我明天不去找你，会怎么样？”

在周巡的记忆里，关宏峰离开的脚步顿了顿，他转过身，面对着一幅吊耳当啷模样的周巡，开口说话还带着白气，白气虚无缥缈，可他的声音却低沉而清晰：“你不会。”

“为什么？还是因为我没得选择吗？”周巡从兜里摸出一根烟，又掏出打火机，点烟的动作行云流水。火星明灭，他又掏出一根递给关宏峰，乐呵呵地脸上写满了不在乎，他嘴里叼着那根点燃的烟，说话有些含糊，“来一根吗？”

“不完全是。”

周巡跺了跺被冻坏的脚，吐了一个烟圈之后，他吸了吸鼻子，静静地等着关宏峰的下一句——他感觉得到他话没说完。

“因为，我知道，你想当一个好警察。”

周巡距离关宏峰不到一米，他两只手指夹着那根点燃的眼，轻轻眯着眼睛看着关宏峰平静地说出那句话，看着他说话呼吸之间的白气氤氲。他看不清他的眼神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他只能看到一个独属于关宏峰的轮廓。

周巡手一抖，那根点燃了的，只被他抽了一口的烟掉到了地上。他低头楞了一下，等眼前的火星明灭最终熄灭，他才抬起头，只看到一个关宏峰离开的背影。

“哎，关宏峰，你再等等。”

关宏峰脚步顿了顿，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在想要离开时被周巡叫住。他在原地站定，只是侧了侧身子，并没有完全转过身。他问周巡：“还有什么事？”

“以后再吃饭，我请，”周巡用脏兮兮的皮鞋碾了碾已经灭掉的烟，“明天，你等着我。”

如果周巡没听错的话，关宏峰轻轻地笑了一下，点了点头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周巡看着关宏峰的背影越走越远，那时的他和那时的关宏峰，就像是电影里一个用来表示宿命感的镜头一般——他几乎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这萧条一生。可那时的他却从来都不曾想过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。他只是拎着手里的饭菜，忍着宿醉之后还残留的头痛，抬起头看着津港那晚不算明亮的月亮，笑着骂了一句：“今儿这天还真他妈冷。”

——

那之后，周巡成了关宏峰的徒弟。

在那十年里，他跟着关宏峰学会了什么时候可以按兵不动，什么时候可以包抄和攻击，他在关宏峰一次次的“你没事儿吧”里，学会了偶尔也珍惜一下自己以往不当回事的那条命，不再痛恨周遭的一切包括自己，不再把光阴浪费在酗酒和抽烟打架，也不再莽撞到视死如归。

再后来的周巡依旧头发凌乱、脾气暴躁，可是眼睛里渐渐有了温柔。周巡本来自己都没有察觉，直到那年，关宏峰直升支队一把手，两个星期后他辞掉了北部队的职务，降级申调支队长助理，上班到支队报道第一天，他顶着精心整理过的头发推开关宏峰支队长办公室的门的时候，直到他乐呵呵地眯着桃花眼喊出那句“老关”的时候。

他被自己吓了一跳。

那天晚上是两个人在相隔很久之后又一次出去吃饭。酒过三巡，关宏峰沉默地看着周巡一口喝光一杯酒之后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：“为什么回来。”

周巡紧皱的眉头在听到关宏峰声音的那一刻舒展了，他把杯子“噹”地一声敲在桌上，拿起旁边那瓶倒了一半的啤酒瓶，一边往杯子里倒酒，一边低垂着双眼，轻轻地开口：“老关。”

关宏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我在北部队的时候，每次行动，每次抓捕，我在下任何命令，做任何决定之前，我脑子里那转悠转悠的全他妈都是你的声音，我做出的这一切，都是这么多年，你一点一点教我的，”周巡把酒杯举到自己和关宏峰中间，“当年如果不是我大晚上瞎溜达碰到你，我一定早就不是个警察了。刘长永那东西一心想把我踢出警察队伍你也不是不知道，说不定我现在都因为把谁打了蹲局子呢。”

周巡的话顿了顿，他很快地低下头又抬起，看向关宏峰的眼睛亮晶晶的，语气变得坚定而认真：“老关，别说是降级回支队给你当助理……嘿不瞒你说，我周巡这条命，差不多也是你关宏峰的。”

关宏峰听完，很久都没有说话，他看着周巡，看着他举着的酒杯，也端起了自己的，杯沿轻轻相碰，但他没有喝，周巡也没有。

十年来莫名的那股默契劲儿让他们对视了一眼，周巡听见关宏峰说：“回来了就好好干吧。不管在哪儿，我相信你，你都是个好警察。”